“我是个有病的人……”
但马上来一个反向转变,表示自己并不软弱,不容许人欺负,而且暴露自己的毛病,说道:
“我是个凶狠的人。我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人……我是个凶狠的小官吏。我对人粗暴,并因此感到快意……”
这里表面上是独白,实际上进入了自我对话。接着似乎预感到别人会对自己的自白作出反诘,于是又来一个自我分辩与自我解释,构成进一层的自我对话:
“我方才说我是个凶狠的小官吏,那是因为我愤怒而说的谎话。我不过是跟人和军官闹着好玩,事实上我是永远不会变得凶狠的。我常常意识到自己有许多许多与凶狠最对立的成分。我感到这些对立的成分在我身上竟是那么拥挤不堪。我知道它们一辈子在我身上拥挤来拥挤去,总想往出挤,可是我不放它们,硬是不放,故意不放它们出来。它们折磨我到了很无耻的地步,弄得我浑身痉挛,终于使我厌烦得很,简直厌烦透了!”
表明他自己并不凶狠,不想要自己凶狠,接着他敏感到人家会说他已经懊悔了,于是表示别人怎么看自己都不在乎,以虚拟第三者为对象,继续自己的内心对话:
“诸位先生,你们是否觉得我现在要在你们面前对什么事哀示懊悔,有什么要向你们请求原谅的吗?……我确信你们会这样认为……可是,我得告诉你们,如果你们这样认为,那我也无所谓……”
就这样,形成一种带有辩论色彩、但不见辩论对象的独白性对白。
这种复杂而别致的独白性对白,迫使读者迅速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。在巴赫金的概念中,这就是主人公“内心的不同声音”。主人公的精神生活及其全部表现,就是这些内心声音的不断斗争的过程。
04 大型对白“大型对白”涉及小说结构、人物关系结构。巴赫金认为,小说结构的各个成分之间都存在着对白关系,这种结构法称为“对位法”。
关于“对位法”,表现在陀氏小说结构上,就是用不同的声音各自不同地唱着同一个“乐曲”,这也就是“多声部”现象。
例如《地下室手记》这部小说由三章组成,初看起来,章与章之间的联系似乎不够严密,作品的笔调不一。陀氏在给他哥哥的信里谈及这点时写道:
“你知道音乐中的‘中间部分’是怎么回事吗?这里也正是这样。第一章表面看来全是废话,但突然在后两章里这些废话却以出人意料的悲剧转折结束了。”
也就是说,他的小说是有意运用不同的调子来写的,它通过音乐中的“中间部分”的过渡办法,完成了从一个调子向另一个调子的转变,不过唱的是一个题目,这是一种情况。
另一种情况是“复调”在结构上表现为情节发展的平行性。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谈及《白痴》的时候写道:
“总的来说,故事和情节……应该选定并在整部小说中整齐地平行进行。”
在《罪与罚》中,拉斯柯尼科夫犯罪后的情节线索发展,也是一种平行结构。小说结构中的这种“复调”、“对位”法,后来被发展为多主题结构,即一部小说中有几条情节线索,它们各自独立,相互交织,或曲折交叉,在组成巨幅社会生活图景时又有密切联系。同时在小说末尾,由于这种结构在起作用,往往表现为意犹未尽,故事似乎没有结束。
《卡拉马佐夫兄弟》的结尾就给人这种感觉。在人物关系的结构上,“复调”、“对位”或“多声部”,表现为人物的对立式的组合,这种现象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中比比皆是。(在第二种对白中,就列举过相关例子)
05 微型对白“微型对白”主要表现于人物心理结构之中。这种对白的类型,一种是在形式上表现为人物的独白,但这是一种包含了对白的独白,即在一个人的内心独白中,先后同自己、同别人交叉对话,即独白性的对白。
还有一种是对白中的对白,即主人公对话中含有前后、暗中相互呼应和内心感应式的尾白。
这几种“微型对白”与“大型对白”在作品中互为协调而交相辉映。
先说第一种“独白性的对白”。
在《罪与罚》的开头,拉斯柯尼科夫收到母亲来信,信中诉说家境艰难,她妹妹杜尼雅为了设法资助他继续求学,不得不忍气吞声,受人侮辱,并准备嫁与为富不仁的律师卢仁为妻。这一切,使这位在京城过着清贫生活、愤世嫉俗、很有一些平民傲气的拉斯柯尔尼科夫,在精神上痛苦不堪。
这时他的内心独白,便自由地转为内心的对白和辩论。当他想到与母亲、妹妹的关系时,心里在说:
“这里的中心人物不是别人,就是罗季昂、罗曼诺维奇、拉斯柯尼科夫。他不是么,他可以得到幸福,可以继续上大学……可是母亲呢?这关系到罗佳,她的宝贝,长子罗佳的一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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